開放心智超越內卷

在我看來，現代社會具有“過密化”的特征，表現為人們的注意力越來越被吸引到一個比較狹窄的畛域，從而導致內卷問題的產生。人類發展歷程像是一條浩 瀚 的大河 ，“ 現代”僅為其中的一條小溪。大約在 10 萬年前，出現了智人，農耕文明出現在一萬三千年前，工業文明僅有兩百多年的歷史，信息化時代僅有幾十年的時間。在社會發展的同時，越來越多的人口進駐城市，我們生活和工作在城市中一塊相對較小的空間。以中國為例，20世紀80年代初，城市人口占比在 20%左右；到 2023 年，常住人口城鎮化率達到 66.16%，這個進程還會繼續進行。與此同時，社會分工使得我們的生計主要不是靠自己去完成，而是依靠發達的勞動分工體系和市場交換體系。在這種情況下，容易讓我們產生“自以為是”的狹隘心態。20 世紀 80 年代，哲學家艾倫·布魯姆就在《美國精神的封閉》一書中寫道：“再也沒有人希望其他地方和其他時代還存在著能夠揭示生活真諦的偉大智者?！痹谥悄芑瘯r代，虛擬技術拉大了我們與真實自然之間的距離，正在迅速發展的人工智能技術更是實現了人類最基本的認知功能。

我們的視野和想象力受到社會發展時空觀的影響。信息技術在給我們帶來便利的同時，也導致一些問題的出現，最大的問題莫過于對我們大腦和心智的影響。尼古拉斯·卡爾指出，互聯網毒化了我們的大腦，讓我們變得淺薄。他說：“深度閱讀對應的寂然凝慮，冥思遐想對應的天馬行空。在這個網絡世界都找不到落腳之地。”在一個自媒體時代，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無端地就會發酵成驚天動地的事情，占據了我們過多的時間和精力，并且影響著我們的心理?，F代大學教育也有值得反思的地方，自然科學瞄著前沿，技術變革日新月異；社會科學建立在兩百多年的市場經濟和民族國家基礎上；相對而言，人文學科具有較為寬廣的視野，關注出現文字后反映人類文明進程的歷史典籍?，F代大學的人才培養和教學體系受到學科視野的影響，被學科專業化限制在一個相對狹小的時空范圍內，典型的大學教師是“專家”而非“學者”。人類演化學、考古學、歷史學等最新的研究成果不斷改變著成見，但是卻并沒有被充分地體現在教學體系中，反被實用主義的思潮所削弱。當我們走出狹小的天地，面對億年地貌、萬年洞穴、千年古剎、世紀古城以及壯美的大自然，無不感到自身的渺小和當下的瞬間，可以除去我們的心魔和撫慰我們的心靈。高等教育應該給未來的建設者更加寬廣的時空觀，這是高等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應有之義。追求知識的過程，本不應是苦讀，更不應該出現內卷。孔子告誡我們，“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遍_啟心智，達致樂學。據未來學家預測，未來人文主義的知識觀表現為體驗與敏感性。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要“完善學生實習實踐制度”，這是馬克思關于教育與生產勞動和社會實踐相結合基本觀點的具體體現。大學應該把學生帶向廣闊的天地，用心去體驗真實而精彩的世界，探尋無盡的奧秘和樂趣。

開學伊始，希望新同學以高瞻遠矚、博大精深的胸懷開啟新的學習歷程，不斷提高自身修養，克服浮躁和內卷，勇于實踐和創新，得到身心愉悅而全面的發展。

（作者為北京大學教育學院院長、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