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張地觸摸厚重

我來自內蒙古通遼市一座叫奈曼旗的縣城，父母都是當地的中學教師，于是我對教師這個職業產生了天然的熟悉和親切。講臺背后的動力壓力、個中苦辛，我也都感觸在心。然而，雖然能充分共情，但和老師們交流時我總難免緊張，這在來到北大后尤為強烈。每一次找老師請教，站在辦公室門前輒心跳不已，即便是隨性聊天，也總想擬一份提綱在手里。都不知過了多久，緊張才在言談笑意中褪散，只記得那些鼓勵的話語、經驗的洞見讓我放松和沉浸。這些交流成了我在大學最初確立自信的來源，所以雖然緊張難克，我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叩響辦公室的門。

我常以緊張之心觸摸厚重，而厚重總贈我春風化雨。老師們都很忙，忙碌看似讓距離變得遙遠，但其實聯結未曾切斷。有一陣我情緒很落寞，偶然間得知去年教我一門課程的老師在給新同學授課時還提起我，并且把我當時對課程感悟的視頻拿來分享，我心里霎時間溫暖盈溢。我發去感謝的郵件，老師在回信中這樣說：

“經意與不經意之間，園子里還是有很多溫暖與感動的，祝愿學習生活愉快，最喜歡看你們意氣風發地進來，堅定昂揚地邁向未來，這是我在園子里享受的一份幸福?！?

面對老師的這種緊張會促使我想要多了解可愛的他們，了解他們的研究與旨趣，所以不斷地閱讀老師們的文章書籍，既是讀書，也是讀人，感受文字之間思想的迸發。其中有一個莫大的遺憾，就是作為光華管理學院的學生，我還沒見過創始院長厲以寧先生一面他就故去了。從圖書館借來厲老的著作：早年作品泛黃脆弱的紙頁承載著隱默堅強的積淀，那些如今看來共識性的觀點放在當年寫出來需要一份毅然決然的勇氣；晚近的書依然冷靜深刻，其中飽含著一位耄耋老人對新時代中國熱腸的設想。文字在傳遞，學說在傳承，精神在傳續。因為是在北大，所以有眾多學者師長給予我們潛移默化的影響。我們手捧書頁，仿佛厚重落于指尖。

為什么會緊張呢？因為我們懷著對知識和思想的敬畏，感恩在成長歲月的引路者；因為我們的學業和生活得到了數不清的幫助和支持，我們見證堅守而心懷慚愧；因為我們也想努力地成長，用力地生長，而怕自己的腳步不夠快。

感謝所有的老師們——入學時十八歲的高中畢業生其實也還是個孩子，你們盡力讓燕園有家的溫度。后來我們漸漸明白，課堂是一個親切的地方，做學生是一件幸福的事。

我們這一代生活得確乎很緊張，神經心緒總隨著時代的風云氣流而振動。當緊繃的狀態在當下愈來愈普遍時，我們握住師長的手，身體即注入了來自不同年代的厚重力量。于是，會在經歷變革時沒那么緊張，會在面對未知時依然懷揣著熱忱的期望。

（作者為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2024級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