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至善的師者境界

1988 年 9 月 10 日，校領導和一百多名教師在勺園舉行座談會 　　，共度教師節，并為先進個人、先進集體頒了獎。 　　北京大學2001年教師節表彰大會在圖書館北配樓召開 　　北京大學2002年教師節表彰大會在圖書館北配樓舉行 　　北京大學慶祝2000年教師節表彰大會在辦公樓禮堂舉行 　　北京大學2024年教師節慶祝大會在英杰交流中心舉行 　　北京大學2014年教師節慶祝大會在英杰交流中心舉行 　　

每年9月10日是全社會表達尊師重教的日子，今年是第40個年頭了。第一個教師節，我剛入小學，記憶中對一位老師特別有印象，她是一位年長的女老師，好像奶奶一樣地照顧我們的學習和生活，盡管如此，她的名字卻記不清了。也許教師節并非都要回憶起每一位老師的姓名，但他們已經成為我們生命歷程的一部分。幼小心靈上所曾經的澆灌、吹拂、照耀，你可曾記得是哪一滴雨露？哪一陣清風？哪一縷陽光？孔子說：“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日月無私照?！睅熣呷缣斓厝赵?，寬博厚重，潤物無聲，他們是無名之師，更是無名英雄。

在歷史上，中華文明最早的一批師者是以孔子為代表的先秦諸子。他們以天地為師，譜寫了中華文明的精神源代碼。一位老師如果背靠這數千年的師者傳統，會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使命感，更不要說與天地同參的境界了。記得北大十佳教師、中文系已故教授李小凡先生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叫“課比天大”，令我印象深刻?！罢n比天大”意為無論刮風還是下雨，都要上課，在課面前，一切都不重要，更意味著把課上好，精益求精，而最高境界就是把課上到學生心里去。像李小凡老師這樣上好課給學生帶來精神影響的老師，不在少數。我記得在河南大學讀本科時上過王利鎖老師的“魏晉南北朝文學”課，他說魏晉人不在乎人生的長度，而在乎人生的密度。密度無他，人生綻放而已矣。師者何嘗不是如此呢？如果師者可以用花來表示，我以為荷花最美。北大朗潤園后湖有一片“季荷”，為當年季羨林先生親手種植。季先生愛荷并以此自況，這就是師者馨香，以一縷圣潔之幽香，引無數學子入化境。

在我看來，師者最重風骨。前幾天參加北京大學中文系張少康先生的十卷本文集發布會。先生年屆九秩，仍牽掛學術，勉勵后學做好中國文論研究，將文學史、思想史、文獻學結合起來，諄諄教誨，令人受益匪淺。尤其令人感動的是，張先生從來不讓學生給自己的著作寫書評，現在不行，將來也不行。學術即學術，不涉其他，真可謂孟子所云“俯仰無愧”。這樣的氣質顯示了老一輩學者、師者的風骨，令人肅然起敬。這樣的師者也許不近人情，但近于學理，入于道境。其實，像張先生這樣的師者，在北大、在學界還有很多。我的研究生導師王岳川先生曾教導我，做學術容不得半點馬虎，要找到最硬的板子鉆研，深入經典、沉潛玩味，方有所成，凡是走捷徑，最終都是邪路、不歸路。我指導研究生也是如此。今年，有畢業的學生來看我，聊天時他們說，老師之前說要沉潛經典、取法乎上，如今才有深刻領會，一切淺薄，終成虛妄。我覺得學生能領會到這一點，吾心甚慰。

古代經典《大學》三綱的最高境界就是“止于至善”，這是師道精髓。古往今來，一代又一代師者莫不以此為自己的座右銘。中華文明之光雖曾暗淡，但從未消失，這源于一代又一代師者的精神堅守。慶祝教師節，或許不止于問候或祝福，更在于對心靈相通、薪火相傳、文明賡續的真切體認。人的一生，無不得益于眾多無名之師的默默守護，在不經意間，為我們遮風避雨；得益于授業之師的鞭策激勵，讓我們有毅力跨過重重關口；得益于入道之師的感召引領，在俗世洪流中，立定腳跟。每每想到這些，我就感激莫名。

我從做學生到做老師，至今也有10多年了，相比辛勤從教一生的眾多前輩，這是微不足道的，只是讓我更加感受到為師不易。在學生眼里，師者如山，仰之彌高，令人敬畏，同時師者如水，滋潤心田，令人感動，兼顧山水境界，殊為不易。從身為師者而言，師道尊嚴，貴在堅守，而師教謹嚴，又需慎獨深省，可謂凡承受萬人之敬仰者，必經歷千錘百煉。

教師節既無上榮光，也為繼續前行注入動力。節日是快樂的，但快樂實源于師者本身，因為他們把每天的傳道授業解惑視為節日，雖經萬千辛苦，亦秉道直行?？鬃诱f：“我欲仁，斯仁至矣?！比收咴从趦闰屌c自律，故“仁者不憂”。我想，師者亦如此，這才是上天對一切師者的最高獎賞。

（作者為北京大學中文系長聘副教授）